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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博官方网站致命流感:百年治疗史(完)

发布日期:2023-06-20 来源: 网络 阅读量(

  天博官方网站致命流感:百年治疗史(完)[1]是一种用微生物感染健康的人以预防疾病的过程,其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1000年前。早在10世纪,中国人就采用了某种接种方法[2],而在18世纪的孟加拉(现在的印度和孟加拉国),婆罗门种姓的人在其宗教仪式中使用了疫苗接种。每年春天,祭司都会前往印度乡村[3],在人的身上切刮一块银币大小的皮肤,使之出血,然后用含有天花病毒和两三滴恒河水的棉球擦拭出血部位。

  疫苗是现代医学取得的一项重大成功。正是因为有了疫苗,我们不再容易罹患天花、脊髓灰质炎或麻疹。然而,流感疫苗则截然不同,其有效性因患者、人群和时间而异。它每一季都需要更新,即使在表现好的年份,其有效性通常也不会超过50%。我们可能会依赖流感疫苗来避免感染流感,但事实证明,我们距离可靠的流感疫苗仍然非常遥远。

  现代疫苗的产生通常归功于1749年出生的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Edward Jenner)[4]。詹纳具有敏锐的 观察力,对自然界抱有浓厚的兴趣,并且抽出时间进行认真学习和艺术游历。他的研究范围非常广泛——从氢气球到杜鹃的生命周期,他还写诗、拉小提琴,但天花——或者更确切地说,根除天花——是他的伟大贡献。正是因为有了詹纳,我们今天才不再担心天花病毒。

  天花是一种恶性疾病,致死率超过75%。然而在18世纪,有一种人似乎对天花具有免疫力:挤奶女工。根据观察,在她们挤奶的过程中,这些女性接触到了较为温和的牛天花病毒,即“牛痘”。此后,这些女性便对更加致命的人类天花病毒产生了免疫力。牛痘中的一些物质可以预防天花。因此在1796年,爱德华·詹纳从一名挤奶女工手部的新鲜脓包中取出脓液,并将其注入一个名叫詹姆斯·菲普斯(James Phipps)的小男孩的皮肤下。在经历了一次短暂的轻微疾病后,菲普斯完全康复了。詹纳然后重复地用天花病变的刮屑感染这名男孩,但他再未生过病。詹纳根据拉丁语“牛痘”(vaccinae)一词,将该过程命名为“疫苗接种”(vaccination)。这一技术迅速传播到19世纪的英格兰及其他地区,挽救了无数生命,促使人们对该技术进行改进,并改变了历史进程。

  詹纳的天花疫苗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得到改良,并很快出现了其他疫苗。路易·巴斯德为鸡霍乱和炭疽等动物疾病开发了数种疫苗,但他最重要的贡献是狂犬病疫苗。在19世纪,狂犬病是一种常见的致命疾病。人一旦被携带狂犬病毒的动物咬伤,病毒就会慢慢繁殖并感染大脑和神经系统。巴斯德不知道病毒的原因,但这并不重要。他解剖并干燥了受感染动物的脊髓,然后将其注入试验动物体内,试验动物之后便对狂犬病表现出免疫力。事实上,巴斯德所做的是削弱病毒,使其具有最合适的毒性。因此,病毒既不会强到具有杀伤力,也不会弱到被我们的免疫系统所忽视。

  一百年前,在1918年流感大流行期间,并不存在流感疫苗。需要记住的是,我们并不知道导致流感的 确切原因,因此也就无法制造疫苗来保护我们。但这并未妨碍科学家和医生采取一切措施来对抗疫情。1919年,来自明尼苏达州罗切斯特市梅奥诊所的爱德华·罗森诺(Edward Rosenow)恳请他的同事停止对流感病因的争吵[5],并专注于这些正在肆虐的细菌。他从罗切斯特市流感患者的痰和肺中分离出了几种细菌,配制出含有5种不同细菌的疫苗,分发给10万人。在位于波士顿的塔夫茨大学(Tufts College)医学院,通过利用来自切尔西海军医院(the Chelsea Naval Hospital)的菌株、卡尼医院一名的鼻涕以及德文斯军营医院的受感染患者,蒂莫西·利里(Timothy Leary)博士(和他同名的侄子也将成为一名从事研究的医生)研制出了混合疫苗[6]。利里将这些样品混合在一起,在琼脂板上进行培养,然后对混合物进行灭菌。他研制的疫苗被送往旧金山,至少有1.8万人接种了该疫苗[7]。

  他们以及其他人的努力给饱受流感病毒蹂躏的美国带来了希望。当时的一位卫生官员写道,流感疫苗的最大价值在于缓解了“流感恐惧症”[8]。担心和恐惧,与疾病本身一样猖獗,任何能带来精神救助的疫苗都受到了人们的欢迎。当然,没有证据表明这些疫苗确实有效[9]。今天,医生们会尽量确保疫苗试验符合严格的标准,但一个世纪以前并不存在这些标准。例如,许多疫苗试验的对象是流感大流行早期阶段结束后的幸存者,这意味着试验对象在总体上具有一定程度的免疫力。

  1933年流感病毒被确定后,疫苗研究进程开始加速[10]。从此以后,科学家便可以直击流感疫情的元凶,而不是应对疫情暴发后的混乱局面。起初,苏联在该领域取得了领先地位,他们通过在鸡蛋之间移植流感病毒,从而降低病毒的毒性。约有10亿苏联人使用了弱化流感病毒来接种疫苗,这种方法在20世纪末仍在使用。这种方法看似取得了成功,但由于从未对流感疫苗进行严格的检测,因此它仍然存在风险。由于这种疫苗使用了病毒,因此它可以与其他病毒株杂交,从而变成毒性更强的变体。

  因此,疫苗研究人员将注意力转向研制含有所谓的“非活性”菌株的疫苗。病毒仍然在鸡胚胎中进行培养,但这种方法采用福尔马林液浸泡,以使其失去活性。尽管需要更高剂量的非活性疫苗来产生免疫应答,但不用担心病毒复制。

  在最初几年,流感疫苗只含有一种甲型流感病毒,因为据人们所知,这是唯一存在的流感病毒。1940年又发现了乙型流感病毒,从此,人们需要不断地调整疫苗以应对多种持续进化的病毒株。到20世纪50年代,出现了一种对甲型流感和乙型流感都有效的二价疫苗,但病毒的进化速度一直远超疫苗发展的速度。到20世纪70年代末,科学家研制出了一种三价疫苗,以对抗3种病毒株。在2016-2017年流感季期间,美国制造的大多数疫苗是四价的。根据过去的经验,我们可能很快就会使用五价甚至六价疫苗。过去的100年间,我们一直在与流感病毒进行持续的军备竞赛。

  优质流感疫苗的关键是将其与特定流感季中肆虐的病毒株相匹配。挑战在于生产疫苗需要大约6个月的时间,因此制造商的疫苗配方必须建立在世界卫生组织 牵头进行的一些细致检测上。全球80个国家大约有110个世界卫生组织流感中心,接受来自流感样疾病患者的鼻涕和咽拭子。这些流感中心会识别正在流行的流感病毒株[11],偶尔也会发现新的病毒株。当发现新病毒株时,它们会将其送往位于伦敦、亚特兰大、墨尔本、东京或北京的5个合作中心中的一个,以进行更详细的分子分析。世界卫生组织每年召开两次会议(2月会议的议题为北半球,9月会议的议题为南半球),以整理所有信息,并为即将到来的流感季推荐疫苗配方。在美国,位于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提供其他的国内数据,而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对疫苗的配方做最终决定。此后,制造商大约有6个月的时间将推荐的流感疫苗推向市场。

  因为流感病毒变异速度极快,所以,确定精确配方非常具有挑战性。在一些流感季,疫苗非常对症,但情况并非总是如此。如果病毒在2月的世界卫生组织会议之后变异,疫苗和病毒就会不匹配。匹配率越低,疫苗的效果就越差。在情况较好的年份,预计疫苗的有效率会达到50%~60%。在2004-2005年的流感季,这个数字只有10%[12],意味着疫苗出现了重大失败。2014-2015年的流感季也是个失败的例子,因为新出现的H3病毒株未被纳入疫苗,导致疫苗有效率仅为19%,而这一数字在上一个流感季则超过了50%。在我写作本书时,我们正处于2017-2018年流感季的中期[13]。到目前为止,住院患者人数将要刷新纪录,而疫苗的有效率 似乎不到20%。

  即使疫苗和病毒的匹配率较高,不同的人群也会对它产生不同的反应。儿童对疫苗的反应非常好。老年患者的情况更加复杂,他们的整体免疫系统较弱,但会终生积累天然免疫力。可以这样说,在经历了许多流感季之后,他们的免疫系统比年轻人更成熟。

  美国和其他大多数发达国家强烈建议老年人接种流感疫苗。一项研究对10个流感季中的18个不同群体进行了比较,结果发现,通过接种疫苗,老年人在冬季的整体死亡率竟然降低了50%。但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流行病学家已经证明天博官方网站,老年人的流感死亡率随着疫苗接种率的增加而上升[14],这引发了对老年人接种疫苗紧迫性的质疑。根本问题是,即使老年人接种了疫苗,他们仍然是最有可能死于流感的人群。

  一种更好地保护老年人的方法是为完全不同的人群接种疫苗:学龄儿童。这种想法在日本的一项自然实验[15]中得到了充分证明。1962年至1987年,大多数日本学龄儿童接种了流感疫苗,这种强制性疫苗接种一度持续了整整10年。疫苗接种率增加到85%左右,但强制性疫苗接种计划于1994年停止。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老年人在流感季期间的死亡人数有所增加。在美国,由于疫苗接种政策没有变化,同一流感季的老年人死亡率保持不变。换句话说,为一个人群接种疫苗会使另一个人群受益。

  可以用多种方式解读数据,而且每个国家都相应地制定了自己的政策。自2008年以来,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已向美国所有健康儿童推荐接种流感疫苗。2013年,英国分阶段实施了儿童流感疫苗接种政策,而大多数欧洲国家并未实施该政策[16]。德国只向老年人提供免费疫苗[17],而父母必须付费为孩子接种疫苗。在整个欧洲,儿童疫苗接种率为15%,而这一数字在美国接近60%[18]。如果流感疫苗确实是人类抗击流感的最有效武器,为什么人们对它的利用率却大相径庭?

  因为遵循了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建议,因此我的同事们在乔治·华盛顿大学医院为彼此注射了流感疫苗。几个月后,当流感患者开始涌入急诊室时,我会问他们是否接种了流感疫苗。许多人接种了流感疫苗,但他们仍然感染了流感。我非常清楚他们的感受。我唯一一次以病人的身份前往急诊室,是因为我得了严重的流感,而我当时已经接种了流感疫苗。

  尽管流感疫苗常常没有效果,但美国人每年都会收到接种疫苗的提醒并抽出时间去接种。到8月底,药店就会张贴宣传海报,而医生办公室则会做好准备。许多工作场所和礼拜场所都会提供疫苗,医院要求所有医疗接种疫苗。这项工作由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推动,它推荐所有半岁以上的人接种流感疫苗。一张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海报[19]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写道:“谁需要接种流感疫苗?a)你b)你c)你d)以上所有选项”(正确答案是d——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这张海报提醒我们,“即使健康的人也会感染流感,而且情况可能会较为严重”。这条消息更为明确地指出:“所有半岁以上的人都应该接种流感疫苗。说的就是你。”

  关于在美国使用疫苗的建议是由免疫实践咨询委员会(the Advisory Committee On Immunization Practices,ACIP)提出的,该委员会由十几位具有疫苗接种研究、公共卫生和卫生政策背景的专家组成,每年召开3次会议,审查所有出现的新证据,并向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主任提供有关疫苗使用的建议和指导。在2006年,该委员会建议流感疫苗应仅针对具有流感并发症高风险的人群和50岁以上的[20]。但几年后,它建议所有半岁以上的人都应该接种流感疫苗。此后这项建议就一直保持不变。

  然而,其他国家并未效仿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为每个人接种疫苗的公共卫生运动。欧洲和澳大利亚仅向年轻人、老年人和患有潜在疾病的人推荐疫苗,健康的成年人不在建议范围之内。由于对流感病例的定义不同,每个国家收集统计数据的方式也不同,因此很难比较不同国家的流感死亡率。通常,病毒性流感和细菌性肺炎的死亡病例被列在一起。因此,对从美国和英国获得的数据进行比较颇具挑战性[21]。在英国,2014年流感死亡率为0.2/ 100000,这一数字在美国为1.4/ 100000。美国的流感死亡率是英国的7倍,而英国的疫苗接种率远低于美国。必须谨慎解读这些数字,但它们至少表明英国采取的措施是合理的。

  我们如何才能恰当地确定美国实施的“全民接种疫苗”计划是否比英国的“部分人接种疫苗”计划挽救了更多生命、保护了更多人?我们必须进行严谨的临床研究,并且由于在医疗保健服务中存在差异,因此需要在一个国家内完成此类研究。也许对于一个流感季,我们应该鼓励每个人都接种疫苗,而对于下一个流感季,我们只鼓励那些面临更大风险的人接种疫苗。我们可以比较两组之间的流感死亡率,从而得到答案。

  当然,情况比这更复杂。由于流感的死亡率非常低,我们需要招募数十万名患者,以确定疫苗是否发挥了效果。我们还必须确定那些病人确实感染了流感病毒,而不是导致流感样疾病的病毒。这将需要提取数十万名患者的咽拭子并将样本送到实验室进行检测。这一过程将消耗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此类试验也可能受到每年流行的流感病毒株的影响。如果某一年的病毒比下一年的病毒更具传染性或更致命,试验便不会收到任何效果。

  我们可以从小型试验中收集证据并观察趋势。2014年,科克伦协作组织就使用了这种方法[22],当时他们审查了所有评估流感疫苗对健康美国成年人影响的研究。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共有90项研究对比了接种疫苗和不接种疫苗的结果,涉及800万名患者。其中一些试验可能仅包括几千名患者,因此不足以给出明确的答案。而其他试验的参与者可能不是被随机地分配到疫苗组和安慰剂组。但综合起来,这些试验的缺点和优点能够得到平衡。

  科克伦协作组织的审查发现,流感疫苗对健康成年人的影响“很小”。未接种疫苗的人患病率大约为2.5%,而接种疫苗的人患病率为1.1%。他们之间的患病率差异太小。换句线例流感病例。疫苗没有降低请假次数或住院次数。因此,疫苗确实可以预防年轻的健康成年人感染流感,但概率并不高。那么,为什么美国仍然推荐全民接种疫苗,而英国却没有?

  与达菲一样,原因可归结为语言。张贴在医生办公室的海报上,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这样描述流感[23]:

  流感可能使人咳嗽、喉咙疼、发烧。患者也可能出现流鼻涕或鼻塞、疲倦、身体疼痛,或表明他们患病的其他症状。流感每年都会发生,在美国的秋冬季节则更为常见。所有年龄段的人,从婴儿、年轻人到老年人,都可能感染流感。

  流感可以导致轻度至重度疾病,严重的可能导致住院或死亡。有些人,例如老年人、幼儿和具有某些健康状况的人,出现严重流感并发症的风险很高。预防流感的最佳方法是每年接种疫苗。

  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对抗流感的方法,使人感觉流感是一种可以通过疫苗预防的潜在致命疾病。英国则采取另一种方法。以下是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对流感的建议[25]:

  流感是一种常见的传染性病毒疾病,通过咳嗽和打喷嚏传染。流感患者可能会感觉非常糟糕,但通常会在一周左右后开始康复...... [如果你是健康的成年人,]如果你具有流感样症状,通常无须去看医生。最好的办法是在家休息、注意保暖、并且多喝水以防止脱水。

  其中,并未提到流感会产生导致死亡的并发症。只是让人们“保持冷静,正常生活”,就像在1918年流感大流行期间一样。在英国人看来,流感最多可能令人有点厌恶[26]:

  大多数人将完全康复,不会再产生任何问题,但老年人和患有某些长期疾病的人更容易感染重度流感或出现严重的并发症,如感染。

  流感到底是杀手还是小毛病呢?事实是,流感每年都会杀死许多美国人和英国人。但我们还知道,对于几乎所有的健康人来说,流感只不过是一种小毛病。两种说法都是正确的。这便是流感的本质。它是复杂的、神秘的,会导致一些患者身体不适,也会导致一些患者死亡。只是英国和美国对其的量化方式不同而已。

  英国的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疫苗咨询委员会被称为英国疫苗接种和免疫联合委员会(the Joint Committee on Vaccination and Immunisation,JCVI)。该委员会每年召开3次会议,审查科学证据,并在需要改变疫苗接种政策时向英国卫生部长提出建议。英国疫苗接种和免疫联合委员会主席安德鲁·波拉德(Andrew Pollard)原本是一名儿科医生,现为牛津大学儿科感染和免疫学教授。波拉德非常了解流感产生的多种影响[27],但对英国疫苗接种和免疫联合委员会来说,最重要的衡量标准是成本效益。

  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关注成本的行为可能看起来冷酷无情,但由于资金和资源是有限的,鲁莽或错误的资金使用可能会导致不良的医疗实践或更大的伤害。例如,为心脏病患者花费100万美元购买药物,每年可能挽救1000人的生命,如果把这100万美元用于宫颈癌筛查,每年将挽救6万名妇女的生命。哪一个更重要?挽救1000个生命还是6万个生命?问题的答案往往取决于是谁在提问(以及所患的疾病是哪一种)。

  安德鲁·波拉德和他在英国疫苗接种和免疫联合委员会的团队查看了有关衡量流感疫苗成本效益的研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鉴于极少有健康的年轻成年人因流感而产生严重的病情或死亡,因此对该群体进行疫苗接种并不符合成本效益。

  波拉德的委员会测算了卫生系统本身的成本:疫苗的成本是多少,以及患者在医院或重症监护室的住院天数减少了多少。他们还评估了疫苗对患者因流感相关问题而进行就诊的次数的影响。他们没有测算的是更大的社会成本,包括劳动力损失、工资损失或父母必须照顾孩子的时间。这些也是对社会造成的负担,但英国疫苗接种和免疫联合委员会没有把它们考虑进去。当疫苗接种的对象是儿童、老人、身患疾病的人和孕妇时,疫苗对医疗系统来说便具有成本效益。给健康的年轻成年人接种疫苗不符合成本效益。

  在美国,疫苗的成本效益因素不太重要[28],更重要的是疫苗有没有效果。这导致了美国和英国在疫苗接种政策上的另一个不同,这个不同之处涉及水痘疫苗。水痘疫苗可以预防水痘和带状疱疹,带状疱疹是水痘的后期并发症。美国建议所有儿童接种水痘疫苗,首次接种是在1岁的时候,4年后是疫苗加强剂。在英国,水痘疫苗未被列入儿童疫苗清单(但是建议70岁以上的人接种该疫苗[29],因为它可以预防带状疱疹的发生)。在美国,如果某种疫苗已被证明可以安全地发挥效果,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通常会推荐它。

  要知道,在1976年流感爆发之初,福特总统必须在两种完全合理的建议中做出选择。一种是尽快地给尽可能多的人接种疫苗;另一种是储备疫苗并观察情况是否会变得更加糟糕。福特总统拒绝了等待和观察。

  “我们不能拿国民的健康冒险,”你可能还记得他曾这样表示,“过度反应要好于反应不足。”[30]

  这便是美国医疗服务中一条最重要原则。我们随时准备采取更多行动,尝试最新的药物或外科手术,因为我们不想冒险。与其他西方国家相比,我们对胸痛患者进行了更多的心脏侵入性研究,但没有真正改善他们的状况。我们将更多患者送入重症监护病房[31],尽管平均而言,他们的病情没有比国外的病人严重。我们对接近癌症晚期的患者采用更多的化疗手段[32],尽管这既不会改善他们的生命质量,也不会延长他们的生命。我们之所以做这些事情,是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否则的话会被视为放弃——即使我们不做这么多也是非常明智和善意的决定。

  流感不是癌症,也不是心脏病。但我们对它的态度代表了我们对其他疾病的态度。反应过度是一种更好的选择。如果存在可以选择的选项,我们就会尝试。由于许多疫苗在预防和根除某些可怕的传染病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功,我们预计流感疫苗也会达到这样的效果。这是另一种高科技解决方案。对大多数人来说,“疫苗”一词意味着它会使你远离疾病。在制定公共服务公告时,如果想要达到既朗朗上口又准确表达出微妙信息的效果,难度非常大。

  目前的版本是:“为所有半岁以上的人接种疫苗。”它即易于理解又易于记忆。一种更为准确但更加笨拙的版本是:“为学龄儿童和孕妇接种疫苗,也可以为老年人(但存在矛盾的证据)和慢性病患者接种疫苗,但不需要为健康的年轻成年人接种疫苗。”这一信息不太适合张贴在公告板上。在这种情况下,细微差别可能会引发危险。

  寻找更好流感疫苗的努力仍在继续。最好的流感疫苗应具有以下特点:涵盖所有可能的流感病毒株(因此将不存在疫苗接种不匹配的问题),并且只需接种一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年接种一次。全球有数十家研究实验室都在致力于研制这种所谓的通用疫苗,但到目前为止尚未成功。流感病毒变异速度极快,因此我们想用一次预防接种的方法击败流感的做法总是以失败告终。虽然流感是一种常见疾病,但找到一种有效的流感疫苗仍然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工作。

  2014-2015年的流感季,疫苗对甲型流感病毒株的有效率仅为29%。许多老年患者感染了流感并死于流感引发的细菌性肺炎。在英格兰和威尔士,根据政府的统计数据,这一数字出现了增长。例如,与2014年1月相比,2015年1月的死亡人数增加了1.2万人[1]。30年来流感死亡率一直在稳步下降,而现在其上升幅度超过了5%。没有人知道确切的原因。原因或许应该归于对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预算的削减。救护车数量减少,急诊科排队时间更长,医院工作人员比以往更加短缺。但苏格兰国民医疗服务体系的预算没有削减,而那里的死亡率增加了6%以上。在整个欧洲,在年龄超过65岁的人中,超过21.7万人死亡[2]。

  疫苗在那一年的有效率如此之低并不奇怪,因为疫苗有时与流行的病毒株相匹配,有时则不会。奇怪的是精明的金融机构对待死亡人数飙升的方式。老年人数量的降低意味着领取的退休福利的减少,这对退休基金管理人员来说

  是一个福音。死亡人数的增加释放了超过280亿英镑的养老金债务[3],这意味着银行和经理人有巨额资金用于其他投资。死亡人数的飙升肯定是异常现象,但金融部门对此进行了仔细审查,以发现任何趋势的蛛丝马迹。因为其中涉及的资金数额巨大,因此必须这样做。“从养老金计划的角度来看,这些新数据仅仅反映了大致情况,”世界上最大的一家人力资源公司美世(Mercer)公司的合伙人安德鲁·沃德(Andrew Ward)表示,“因为预期寿命每增加一年,便可以使负债增加5%,因此仍存在一些重大风险”。

  这些计算都相当冷静、残酷,但商业总归是商业。我的学位是医学博士而不是工商管理硕士,而且当时医学院没有开设任何医学商业课程。我想本应该开设此类课程的,因为医疗和商业之间存在紧密的关系。医疗服务既需要花钱,也能够赚钱。流感的暴发与纽约证券交易所开盘时间一样规律。我们为之购买保险,以很高的成本储备达菲和其他药品,最终目的是防止产生成本更高的流感大流行。流感影响商业,而商业又反过来影响流感。

  1918年,老年人靠养老金生活,很少有人购买寿险。而年轻人更有可能购买寿险,并且死于流感大流行的人数更多,意味着保险公司一定会亏损。事实正是如此。1918年10月,英国衡平人寿保险社(the Equitable Life Assurance Society)支付的赔付额是前一年的7倍多。大都会人寿保险公司(The Metropolitan Life Insurance Company)支付的理赔金额比预期金额高出2400万美元[4],相当于今天的3.7亿美元。

  1918年流感大流行还带来了其他经济方面的影响,其中一些影 响使幸存者颇为受益。大批处于劳动年龄的男男纷纷病倒,停止工作,引发了劳动力短缺问题天博官方网站。许多中年人的离世导致劳动力供给减少,工人纷纷提出涨薪。在一些流感死亡率较高的州和城市,工人的工资增长更快[5]。一项经济研究表明,在流感大流行暴发之后的几年里,流感对人均收入的增长产生了“巨大而强劲”的积极影响[6]。某个家庭的悲剧却为另一个家庭带来了新的机遇以及更美好的生活。

  然而,这场大流行性疾病给许多行业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在美国孟菲斯,由于没人开火车,铁路服务被削减。在肯塔基州和田纳西州,煤炭开采量减少了一半。在小石城(

  1918年,与富人相比,穷人更容易因流感死亡。拥挤的居住条件为病毒的传播创造了适合的环境,因为病毒可以通过咳嗽与打喷嚏在人与人之间进行传播。那些在社会经济上处于弱势地位的人遭受着营养不良的折磨,更易受到这种疾病及其并发症的影响。一份报告显示,“穷人”死于流感的可能性是“富人”的3倍[9]。与住在一居室的人相比,住在四居室的人死亡率降低了56%[10]。当然,在流感面前,富人也不能幸免,例如美国前总统格罗弗·克利夫兰的妹妹、《神探·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作者亚瑟·柯南·道尔爵士[11]的家人以及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祖父弗雷德里克都死于流感[12]。但当时与现在一样,社会经济地位是健康和生存的重要预测因素。

  1918年病毒带来的财务影响甚至波及 那些尚未出生之人的未来与生活。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家道格拉斯·阿尔蒙德(Douglas Almond)[13]分析了当时的三大群体:1918年出生且自婴儿时期就接触到大流行性疾病的群体、1919年出生且在母体里就接触到大流行性疾病的群体以及1920年出生且根本没有接触到大流行性疾病的群体。在母体里就接触到大流行性疾病的群体,患生理缺陷的概率较高,受教育程度较低,成年后收入也较低。与其他两个群体相比,在母体里就接触大流行性疾病的群体,完成高中学业的可能性降低了5%,收入也少了近10%。他们也更有可能领取社会福利,甚至进监狱。另一项研究发现,那些在母体内接触病毒的人,到60岁时患心脏病的概率要比其他人高出20%。流感大流行以人们无法预料到的方式持续影响了人类几十年。

  一些个体和企业却因大流行性疾病受益匪浅。人们对床垫的需求量很大,因为许多病人不得不待在家里卧床休息。药店与殡仪馆的生意都一样兴隆。费城的葬礼费用增长了

  Shoulder Arms)是一部描写“一战”法国战场的战争喜剧,深受观众喜爱。也许他们需要借此分散注意力,找到离家外出的理由。由于观众人数众多,剧院延长了电影放映时间。剧院

  Moving Picture World)周刊上刊登了一整页的广告[15]。埃德尔写道,有些影院因为“人们惊慌失措”而门可罗雀,所以他想称赞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观影”的人们。在这则广告的底部,用双下划线和大号字体写着健康委员会(the Board of Health)的建议:“避开拥挤人群。”埃德尔的广告上还写道:“纽约人冒着生命危险,使斯特兰德剧院整周都座无虚席。”在黑暗动荡的时期,这无疑是个好商机。可惜埃德尔没能看到自己在报纸上刊登的广告,因为在广告付印的前一周,他就因流感而去世[16]。将近一个世纪后,又有一个人因流感而获利,或者说是利用人们对流感的恐惧获利,而且最终也因流感丢了性命。

  2005年,年仅20岁的埃文·莫里斯(Evan Morris)被制药巨头罗氏聘请到华盛顿办公室做说客[17]。不久,莫里斯被委派去管理一个初级游说团队,用5000万美元的预算来影响政府的决策。为了让事情顺利进行,并让政客们继续受益,莫里斯分别向党和共和党提供了300万美元的捐款。他成为华盛顿最成功的说客之一。2007年,他在华盛顿郊区购买了一栋价值170万美元的房子。他的车库里停放了几辆保时捷。

  2016年,共有1.1万个这样的说客[18]。他们拿着31亿美元的资金,来游说立法者和联邦政府支持那些对企业有利的规章制度。那一年,说客投入资金最多的不是能源行业,其投入只有区区3.01亿美元;也不是国防领域(只投入了1.28亿美元)。在游说上花费最多的行业当时是——现在也是——医疗保健业。2016年,医疗保健行业在游说上花费了大约5亿美元,这笔款项中有一半来自制药公司。埃文·莫里斯是医药这个重要领域的大玩家,他因流感的暴发而大获成功。

  ·沃克·布什发布2005年有关应对流感大流行新政策公告的前几周,莫里斯聘请了顾问,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激起人们对禽流感的恐惧,以便售出更多的达菲。无论这种行为是否真的影响了总统的公告,但莫里斯对结果很满意。作为国家战略储备物品,政府购买了价值超过10亿美元的达菲。莫里斯代表达菲制造商罗氏继续进行游说,并因此获得了丰厚的报酬。2011年,他以310万美元现金买下了切萨皮克湾的一处海景房。他称之为“达菲购买的房子”。

  《华尔街日报》撰写了一篇有关莫里斯的引人入胜的报道。报道称,莫里斯的雇主随后收到匿名警告,称其

  “财务安排极不寻常”。莫里斯被指控涉嫌挪用数百万美元来维持自己的奢华生活,他还被指控向客户提供非法回扣。2015年7月9日,他被传唤到华盛顿办公室与法律事务负责人会面。莫里斯意识到他遇到了麻烦,于是缩短了会面时间,然后迅速抽身离开。他买了一支枪,驱车前往他最喜欢的高尔夫球场,吃了一顿牛排晚餐,请大家喝了一轮酒。他走到离俱乐部几百码远的一个火山坑前,手里拿着一瓶昂贵的香槟,把自己人寿保险公司和理财规划师的详细信息发给了妻子,然后开枪了[19]。

  当然,游说可能是一种正面力量,尤其是在对抗大流行性疾病时。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许多团体提倡进行更多的艾滋病病毒研究。为此,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

  the 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下拨10%的专项预算[20]。该笔研究经费每年大约有30亿美元——鉴于只有不足1%的美国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21],这已经是一笔巨额资金。激进主义分子和说客提请立法者关注这种未引起人们重视的疾病,所以美国投入了更多的研究经费。虽然艾滋病仍然是一种严重的疾病,但抗病毒药物已经把它变成了一种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控制的慢性疾病。如果没有人游说政府,这些药物就不会存在。

  由于对流感大流行进行的相关游说,有几个行业也从中受益。科学家们希望自己的研究能够得到人们的支持,以便研发出更好的药物和疫苗。像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和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这样的联邦机构,有可能会获得更多的资助。制药公司希望生产并销售大量的药品。如果政府没有承诺购买数百万疫苗和抗病毒药物作为储备物资,企业就不会投资数十亿美元巨资将其推向市场。

  2.13亿美元的资助[22]。类似的机构还有很多。为了预防和应对自然灾害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在2006年卡特里娜飓风之后,美国创办了备灾及应变助理秘书长办公室(Assistant Secretary for Preparedness and Response,ASPR)。其预算的11%用于预防传染病和大流行性流感的爆发。难道这样做就够了吗?

  “我们做的准备工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但是我们还没有为流感大流行做好充分准备。”他指出,与自然灾害不同,流行疾病的传播“较为缓慢”。流感以缓慢而稳定的方式进行传播。这意味着我们常常会忽视它的存在。联邦资金经常被用于更紧迫和更有形的灾难上,比如洪水或地震。这样的灾难会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袭来,所以亟须人道主义援助。

  联邦的资源筹备具有周期性。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或者政府的一项职能失灵了,他们就用钱来解决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流感并没有大规模卷土重来,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对筹备工作的厌倦。伴随着新的优先事项的制定,资金被用于其他领域

  ——直到发生另一场灾难,此时整个周期又开始了。人们不是恐慌,就是麻痹大意。因此,防范流感的资金援助因预算周期而迥异。2014年,ASPR收到了一笔1.11亿美元的资金用于防备流感。一年后,预算下降了60%,只有6800万美元[23]。但2017年的情况要好一些[24],防范流感大流行的预算增至1.21亿美元。在波动范围如此大的情况下,制定一个长达一年多的规划,极富挑战性,而且耗时多年的研究项目几乎不可能得到资助。我们需要把防范流感的措施纳入卫生保健系统,这样我们就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漏洞上,而不是预算上。

  [25]。在流感研究项目上的投入巨大,每年的花费约2.2亿美元。这些研究范围涵盖病毒是如何进化的,以及如何研制更好的疫苗和下一代流感药物等方方面面。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估计,在研究上每投入1美元[26],就会刺激企业花费8美元。在这方面,流感并不会消耗我们的经济。它就像一种激素,支撑着全国的就业与企业发展,包括让你能在家中客厅沙发上检测流感的初创企业。

  我们会有家用工具来测量胆固醇值,检查我们是否怀孕以及是否感染艾滋病。但是,目前还不存在家用流感检测设备。加州一家名为

  Cue的公司希望能提供这样一种设备,作为一系列医学测试的构成内容,就像这家公司专题广告片[27]中所说的那样,“健康由你掌握”。接下来,广告切换成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在用棉签擦鼻子。妈妈把棉签插入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银色盒子里——Cue机,然后她的iPhone 上弹出一条信息:“检测到流感!”妈妈淡定地按下医生联系键。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位医生,说他正在把处方送往当地药房。同时,爸爸收到一条警报:“在您的家庭网络中检测到流感。”

  Cue公司的产品还能快速检测维生素D。这对对抗流感有用吗?更好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测量你的维生素D水平呢?你只需要每周3次让你的脸或手臂晒15分钟的阳光,你的身体就会产生它所需要的所有维生素D。如果你真的很担心,安全起见你可以每天服用1片维生素。如果这样做,你的维生素D水平会非常理想。而且,你也没有必要每天测量维生素D水平。

  Cue可能就适合你。但对大多数人来说,你的智能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告知你的症状是由流感引起的,这似乎没什么好处。我怀疑老年人或慢性病患者可能会花钱 购买这样的技术产品,或许这样做也没有什么问题。当这些高危人群出现流感症状时,他们更有可能真的需要医疗护理——一种他们应该寻求的服务,而不是等待着应用程序告诉他们要这样做。

  1918年流感这样的疫情来振兴经济。事实上,相反的情况可能会发生。如需了解流感大暴发可能造成的经济混乱范围,一篇题为《美国流感暴发的总体经济后果》(“Total Economic Consequences of an Influenza Outbreak in the United States”)[31]的论文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其中的内容令人无法安心。这篇论文的作者是三位经济学家。他们建立了一个复杂的模型,考虑了流感大流行经常被忽视的一些后果。以旅游业为例,流感大流行会吓跑国内外游客,从航空公司到酒店,所有相关行业都会受到影响。旅行限制可能会降低加油站、电影院以及公共交通的销售额。卡车司机会因病缺席,从供暖用油到土豆等所有物资的供应都会受到影响,这些行业都将出现经济衰退的现象。如果把这些因素以及更多方面的情况考虑在内,美国暴发严重流感的估计成本在200亿到250亿美元之间。这与洛杉矶全面停电两周造成的经济损失大致相当[32]。

  但流感和商业之间存在相互影响的关系。航空公司可能会受到大流行性疾病的影响,但航空旅行可能是造成大流行性疾病的原因之一。就像客船把

  1918年的病毒传染给弱势群体一样,运载着人们穿过天空的密闭金属管是不错的流感孵化器。在另一场灾难——“9·11”恐怖袭击发生之前,我们不知道航空旅行在流感传播中起了多大的作用。“9·11”恐怖袭击发生后,航班急剧减少,很长一段时间内,乘坐飞机旅行的人数不断减少。那一年,流感病毒的高峰期比 平常晚了两周[33]。

  也许没有什么商业活动比每年举行的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更能代表美国的精髓了。但是,不要过分鼓励你喜欢的球队。事实证明,如果你们当地的球队在比赛中一路顺畅,你在国内感染流感的风险就会增加。

  ·施特克尔(Charles Stoecker)是杜兰大学的卫生经济学家,他深入研究了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对流感的影响情况。几年前,在休斯顿参加一场研究会议时,他听到一则关于舞从业人员短缺的新闻报道[34]。大批荷尔蒙过剩的年轻男子涌向超级碗大赛的主办城市,而当地舞俱乐部的舞女郎人数不足,无法满足这些人的需求。有人建议从其他地方调些舞女郎过来,以填补劳动力的空缺。这让施特克尔想到了可能发生的健康后果。这会导致更多的性传播疾病吗?施特克尔很快意识到,他不可能获得回答这个问题所需的数据,但他已决意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2月举行,正是流感高峰期。他想知道,观看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是如何影响因流感致死的人员数量的?施特克尔的理论是这样的:如果本地球队参加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那么会有更多的人回到本地,并在体育酒吧和餐馆里观看比赛。更多的球迷将会在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派对上密切接触,共同进食畅饮。这种社会融合的增加会传播更多的流感。理论上讲,这会增加死亡人数,尤其是老年人的死亡人数。

  25年内有关流感死亡人数和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举办场次的数据。他的论文题目是《我们可以轻视成功》[35]。他发现,球员前去参加美国橄榄球超级 碗大赛,会导致该球员家乡的老年人因流感死亡的人数增加18%。在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被安排在接近流感高发期的那些年里,其影响甚至更为严重。国内的流感死亡人数增长了7倍。老年人即使对超级碗比赛的参与度没有年轻人那么高,他们也有患病的风险,因为携带病毒的人数以及人员的流动性都增加了。

  为了确定这种影响是真实存在的,而不仅仅是统计上的巧合。施特克尔分析了某座城市在派出一支球队参加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前后的季节里,因感染流感而死亡的人数。如果流感的反弹真的是因为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如果当地球队未参赛,那么死亡率应该保持不变。事实正是如此,流感致死的正常死亡率没有明显变化。作为实验对照,施特克尔研究了心脏病、癌症、意外事故和等其他原因造成的死亡人数。如果混合理论(

  the mixing theory)正确,那么社会混合应该只会影响像流感这样的传染性疾病,而并不会影响其他疾病。在研究这些数据时,他发现如果某座城市派出一支球队参加当年举行的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当地死于癌症等疾病的人数并没有增加。而如果混合理论确实是流感死亡率上升的原因,这正是你可以预期的结果。

  数据还显示,流感发病率没有发生变化的是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的主办城市,而不是那些派队参赛的城市。前往观看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的游客并没有把流感传染给当地居民。这也是有道理的。尽管大赛是在寒冬季节举行的,而主办城市的气候通常都很温暖。这就是它们被选为主办城市的首要原因。但是流感更适宜寒冷的天气。主办城市的天气缓解了社会融合对流感死亡率可能产生的影响。

  当施特科尔的研究结果发表时,《纽约时报》的一则新闻标题为:《你们队打进美国橄榄球超级杯大赛了吗?最好打一针流感疫苗》

  负担,并按致命程度对它们进行排序。这就是你经常听到人们说头号杀手是心脏病,而癌症排在第2位的原因。流感和肺炎排名并列第8,仅次于糖尿病,但排名高于肾病。但只要对流感的影响进行深入研究,就会发现一个远比排在前10名的致命疾病更为复杂的谎言。从秘密的物资储备到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从全球经济到平均预期寿命,流感病毒影响了社会的方方面面。1918年的流感大流行造成了严重的经济后果,其中一些后果在几十年后才显现出来。在大流行性疾病过去一个世纪之后,流感以不可预测的方式威胁着我们的经济。各行各业以及政府部门都致力于抗击流感。他们每年会消费并创收数百万美元,有时是出于善行,有时是因为浪费或。我们的生活——不仅仅是我们的个人健康——正在通过以我们刚刚开始了解的方式与流感交织在一起。当我们认为我们已经掌握了病毒的行为时,它就会逃出我们的掌控并出乎我们的预料。这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病毒比人类更为狡猾。人类的智力什么时候能超过流感病毒的创造力?我想,短期内不会。

  在序言中,我们结识了奥特姆,一位勤劳、健康、拥有两个孩子的母亲。在流感大流行爆发近100年后,因为身患流感而生命垂危。在我快要结束这次病毒探索旅程的时候,我与奥特姆进行了一次对话,因为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我们做好了迎接下一场类似1918年大流行性疾病的准备了吗?大多数专家认为,下一次疫情的暴发只是个时间问题。奥特姆的故事有助于把我对未来的思考集中在三件事上:我们对病毒的认知、对病毒的应对措施以及我们对下一次疫情所做的准备。

  首先,在抗击流感的斗争中,我们所取得的最大成就,是知道了流感的起因。1918年,当数以百万计的人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时候,我们对几乎造成世界末日的罪魁祸首一无所知。它可能是细菌,可能是我们呼吸的空气,或许是因为缺少阳光,或许是与天体排列同样神秘的事物。在一个世纪之内,我们发现了病毒的存在,根据其结构和作用对它们进行分类、跟踪,了解其传播和变异的方式,甚至拍下了很多照片。在北极,我们挖出了1918年的携带流感病毒的尸体,然后在实验室里把病毒拼凑起来,我们破译了它的基因组成,并在一片争议声中,将其复活。但是,如果我们无法根除流感,那么始于19世纪中叶、以抗生素和疫苗的发明为代表的医学就无法完成。

  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我们应对病毒的方式。我们的战斗储备中最重要的新工具在对付病毒方面也无济于事。这些工具包括用于治疗流感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的抗生素、重症监护病房、肺病患者必须使用的呼吸机,以及了解急诊护理和传染病来龙去脉的专家。1918年的流感病毒摧毁了许多城市,使城市经济几乎陷入瘫痪。当时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等待病人康复或死亡的时候进行言语安慰。江湖医术越来越多,甚至像放血术这样的主流疗法也更有可能让病人死亡,而不是治愈病人。如今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但是我们仍然缺乏一种有效抗击流感病毒的药物。人们目前只能通过抗病毒药物来应对。然而,往好了说,这些药物的效果有一定的争议性;往坏了说,这些药物根本没什么效果。我们迫切需要研发一种能够彻底摧毁病毒的安全有效的药物。几十年来,人们一直在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努力着。但我们依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于流感,我们能够做出反应,但仍然缺少应对措施,缺少一种我们真正需要的药物。

  1918年,我们采取了应对措施。我们没有做好准备。今天,我们更善于防患于未然。每个州都制订了应对流感大流行的计划[1]。这些计划涉及方方面面,比如获取疫苗、协调医院、在学校体育馆和疗养院设立辅助治疗场所,等等。就联邦政府层面而言,国家战略储备中心储存了数百万剂流感疫苗和抗病毒药物。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在2017年更新了《流感大流行计划》,长达50多页。“大流行性流感不是理论上的威胁;准确地说,它是一种反复发生的威胁。”该计划的前言中写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知道下一次大流行性疾病何时会暴发,也不知道它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我们目前的预备方案是假定会出现另一场与1918年大流行性疾病规模相似的疫情。许多专家担心这场疫情比其他潜在的健康危机带来的影响更大。那么,在过去的100年内,1918年的悲剧为什么没有重演呢?在现代医学取得巨大进步的今天,我们是否有必要因为过去的创伤以及对未来的焦虑,而担心一种极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对待这个问题,人们持有两种态度:悲观主义态度和乐观主义态度。对悲观主义者来说,下一次流感疫情貌似是致命的、不可避免的。新闻媒体充斥着悲观主义者,因为悲观主义容易制造头条新闻。从杂志到有线新闻,再到我读过的几乎每一本有关流感的书,都明显流露出一种担忧:大流行性疾病不可避免。以下是悲观主义者可能站住脚的几个主要原因:

  专家提出了警告。他们了解流感,并一直致力于研究流感病毒。我们应该重视专家的话,因为他们对待流感是认线年的流感疫情,证实了致命流感浪潮的发生并非仅仅停留在理论上。我们完全有理由假设,过去的疫情在未来真的会重演。

  1918年至今,国际旅行业获得飞速发展。过去,从美国到英国需要在海上航行5天时间。今天,同样的行程,乘飞机只需要6个小时。我们以惊人的速度在世界各地穿梭,我们携带的病毒也是如此[3]。

  尽管我们对流感了解甚多,但仍有许多亟待探索的知识。例如,我们不知道为什么1918年的病毒偏爱年轻人,或者为什么它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来说只是一种轻微的疾病,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致命疾病。如果不了解病毒的这些特征,我们就无法为此做好充分准备。

  家禽数量迅速增加。虽然与家禽相比,禽流感在野鸭和野鹅身上更为常见,但我们饲养和消费的绝大多数禽类更有可能传播禽流感。再加上国际旅行的因素,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后果。

  流感容易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传播。1918年,共同住在拥挤不堪的房子或公寓里的家庭成员很快就感染了这种病毒。今天,非洲、亚洲和拉丁美洲很多居民依然生活在拥挤的住房里[4]。美国也不能幸免[5],大约有300万美国人生活在拥挤的环境中。在纽约,将近9%的家庭[6]——超过28万个家庭——居住环境过度拥挤。在美国,即使你住宽敞的房子或公寓,也可能每天早上都要和几十个人一起乘坐地铁或公交车去上班或上学。

  以上这些因素表明,大流行性疾病无法避免。但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前,我们不妨给乐观主义者一个机会。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1918年的灾难不会重演。随着时间的推移,重疾或大流行性疾病的致命性越来越低。2009年暴发的猪流感疫情表明,我们可能高估了它的严重程度。关于疾病的严重性,过去、将来都会出现很多的炒作。

  每年都有人死于流感,但过量死亡(excess deaths)的人数——尤其是因为特别令人讨厌的流感病毒致死的人数——并没有增加。这种现象可能与我们自己的干预措施关系不大,但与病毒本身的进化压力脱不了干系。病毒容易传播。强效的病毒能迅速夺去宿主的生命[7]或使其卧床休息,之后病毒就不大容易传播了。从流感病毒的角度来看,繁殖和传播的最佳对策是使患者免于患上严重的疾病。新感染的患者继续与健康的人打交道。这样,病毒通过咳嗽和打喷嚏进入新宿主的机会大大增加。在这方面,进化理论站在我们这一边。在气候温和的时候,病毒繁殖的机会大增。温和型病毒不会导致一场大流行性疾病的暴发。

  人们认为1918年流感大流行性疾病非常罕见,还有一个原因是,某些条件必须完全巧合,病毒才会产生致命性。病毒必须从鸟类身上传播到猪宿主身上,然后再传给人类。这需要一组特定的基因交换和基因突变。如果不具备这些条件,病毒就不会产生如此强的致命性。病毒还必须具备良好的传播条件。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拥挤不堪的军营和军舰、工人们工作的工厂、群众居住的廉价公寓都提供了这些条件。今天,导致大多数人死亡的细菌感染问题已经被抗生素解决。

  权衡这些证据后,我不确定自己究竟该加入哪一方。我是悲观主义者,还是乐观主义者?各方都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对我来说,各方似乎都言之有理。流感大流行没有暴发的年份是乐观主义者继续保持乐观的一个原因——不过,如果是悲观主义者,在这种情况下,会觉得我们是在侥幸地活着。

  当然,我们听到悲观消息的可能性更大。悲观主义者的声音更响亮。卫生官员都是根据最坏的情况来提出建议。互联网和有线电视上的新闻报道天博官方网站,总是使用恐吓战术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制造恐慌会让人产生焦虑。不要依据你的消息来源寻找关于流感的优质预测。如果在我们的生活中发生了很多类似于2009年流感季那样的疫情,也不必惊讶,因为2009年流感的严重程度和传播速度被过分夸大了。

  乐观主义者也面临着一个严重的问题。美国人尤其乐观。他们喜欢阅读关于幸福的书,喜欢远离麻烦和过去的消极情绪。但是疾病有自己的历史,如果我们不研究过去,就很容易身处险境。1918年确实具有暴发流感大流行的条件。从那时起,其中的一些条件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但同样真实的是,某些新的以及无法预见的情况可能会导致其他疾病的暴发。

  悲观主义者总是抱怨过去;乐观主义者总是期待着别样的未来;现实主义者生活在当下,他们观察事实,并在此过程中进行修正。当谈到流感时,我会加入现实主义阵营。我相信,我们可以反思人类遭遇流感大流行的经历,利用现有的知识、采取切实的行动以防患于未然。

  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考虑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涉及医学、科学或政策。相反,它涉及的是我们的集体记忆。为什么我们不去做更多的工作来认识流感的历史演变?悲观主义者可能会沉湎于过去;而乐观主义者往往会忘掉过去;现实主义者利用对过去的认识来了解现在和未来。

  由于多年来一直致力于这项研究中,所以我得出了一个现实的结论:在将1918年的大流行性疾病留置于我们的集体记忆中这个方面,我们做得还不够。纪念1918年流感大流行一百周年,是朝着正确方向迈出了一步,但这只是很小的一步。改变我们对疾病所持有的警惕性,需要整个社会能够理解疾病的影响,了解疾病在过去带来的后果以及现在对 我们造成的影响。当然,研究经费有助于改变这种结果。但在与疾病抗争的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在大学实验室和学术研讨会之外对其进行广泛的讨论和理解。

  我们纪念战争,但其他极具破坏性的事件也应留置于我们的集体记忆中。我希望在美国首都建造一座1918年流感大流行纪念碑,以纪念我们遭受的损失、反思我们所取得的成就,并提醒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这个世纪是灾难、自然灾害、世界大战、疾病以及冲突不断的世纪,也是一个大规模扩张、融合、全球化、技术突破和取得医疗成功的世纪。流感大流行说明了这两个问题。人们的身体处于危险之中,而大脑仍停留在舒适区。这是人类的失败,也是人类的胜利。也许到1918年流感大流行纪念碑建成的时候,我们也在庆祝人类找到了治愈流感的方法。

  艾丽卡·布朗(Erica Brown),我的爱人、我最好的编辑。你对这本书的每一个直觉都无比正确。在我写作最困难的时候,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将无法走出黑暗,永远看不到光明。

  塔利(Tali)和雅尼(Yoni)、加维(Gavi)和拜克(Bec)、沙伊(Shai)和艾莉森(Alison)、以及阿耶莱特(Ayelet),我最亲爱的孩子们。感谢你们给了我充分的写作的空间。当这本书写完时,感谢你们给了我爱,欢迎我回来。

  迈克·班公(Michael Palgon),我的经纪人,感谢你的信任以及为此书的出版所做的努力和付出。

  丹·扎克(Dan Zak),我这本书的编辑,感谢你温和而又专业的指导,以及在本书出版前的细致修改。

  马修·本杰明(Matthew Benjamin),我在西蒙舒斯特出版社(Simon & Schuster)的编辑,感谢你的反馈意见,让我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本书写作任务。

  劳拉·切卡丝(Laura Cherkas),我的文字编辑、出色的文稿检查员,你对细节的观察力着实令人敬佩。